十七、 舊 情
劉國強來電話了,在電話里他興奮地說:"大哥!我雙喜臨門啦!"
"你要結婚?"
"不是!"
"得大獎啦?"
"不是。"
"別轉腰子啦,快說吧!"
"我考上大學啦!張蘭為了獎勵我,送給我一輛德國'奔馳'小轎車。"
這真令人羨慕,男人愛汽車,跟女人愛衣服一樣。我早就盼著能開上一輛高級小轎車了。如今國強倒比我早實現了這個夙愿。
我知道他的小女伴兒張蘭考上大學后,一直盼著國強也能考上大學,可是國強看到研究導彈的不如賣雞蛋的掙錢多,覺得還是做買賣實惠,就從工廠"下海"了,直到張蘭大學快畢業了,國強也沒進了大學的門兒。張蘭覺得國強不爭氣,就在大學里和一個美國籍的同學結婚了。
畢業后小兩口一塊兒去了美國,張蘭到了美國就成了一位大財團的兒媳婦。雖說張蘭沒有耐心地等著國強考上大學就先結了婚,可她還是忘不了青梅竹馬的情誼,兩人時常通信。有一次張蘭問國強需要什么,國強在回信中不經意地說:我想要一輛奔馳車。
沒想到張蘭竟從大洋彼岸真的給國強買了一輛嶄新的德國"奔馳"小臥車。
"大哥,你說我要不要?"
"哥們兒,你犯什么傻呀!"我對國強喊道說:"白給的'大奔'還猶豫什么?"
"大哥,咱是男子漢。怎么能吃軟飯?她是女的,這不是寒磣我嗎?要是大哥你給我一輛汽車我就要。"
"你別這兒氣我啦!把我自己賣了都不值個'奔馳'錢。再說,人家外國就興這風俗,這叫饋贈,受法律保護。你要是不好意思要,就把汽車轉贈給我得啦。"
"那要辦好多手續吶。"
"手續值幾個錢,我幫你跑。" 當一接觸這些手續時我才知道,人家在國外買輛汽車花不了幾個錢。咱要從海關提出這輛車來,要上的稅比原車價高幾倍。真是人家給的起,咱們要不起。國強也不好意思向張蘭說自己要不起,只好通知張蘭:只有她本人才有權到海關提車。
張蘭很快就飛到了北京,說是要做一筆大生意,我看是找個借口為她的強哥提車來了。為了給國強一個大驚喜張蘭事先也沒和他商量,到北京就住進了大飯店,剛安頓停當就約見國強。
張蘭在豪華飯店里迎接國強。大飯店的外表具有典型的中國古代建筑形式,內部卻完全采用了西方流行的現代化豪華設施。
印度紅的鏡面花崗巖地臺,廣鋪前廳。 爵士白的大理石巨型廳柱,高聳至三樓天花藻井。 赭棕色雀眼木護墻板,分裝左右。 濺灑銀珠的疊山瀑布,在萬綠叢中垂流直下。
暗紅色純毛樓梯地毯用黃銅桿一步一攔,步步升高。
張蘭身著金絲絨晚禮服緩步下階,趾高氣揚。
往日見到的小女孩兒形象早已消逝遺盡,從張蘭的臉上再也找不到曾在"上訪接待站"見到的小模小樣了。
當年張蘭到"上訪接待站"找國強時,國強不愿拖累自己的女友,鐵著心把張蘭罵走了,國強也曾為失去如此心愛的女伴而痛哭流涕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張蘭也理解了國強當時把她罵走的用意。
自從國強的父親落實政策后,國強也上了班。張蘭軟硬兼施地逼著國強考大學,但始終沒有奏效,張蘭要出國,國強對張蘭的選擇非但沒有怨言,反而還支持她。
張蘭是賭著氣嫁給老外的。如今的張蘭儼然是一位外國的貴夫人了,她那華麗的穿著,絲毫沒有奪去她那樸素的內在的氣質,更擋不住她那向外散發的青春氣息。
我當時并不贊成國強的這種做法,我在劉蕓的身上懂得了一個道理:只要你愛,就拼命去追,那怕是老外或天仙! 有關兩個人的感情糾葛,第三者是無法理解的,尤其是我這個不懂男女感情的人,更沒有發言權。我只知道感情上的奉獻是最巨大的犧牲。
國強被召到飯店,在張蘭的臥室里,國強呆呆地盯著床上放著那把新車的鑰匙……。
本來久別重逢的舊情人應該暢敘衷腸,而他倆卻都陷入沉默,最后還是張蘭打破令人窒息的氣氛:"你那小小的自尊心又受到了傷害?"
張蘭遞給國強一杯飲料說:"我就知道你有心事。要不然, 你見了我絕不會是這個樣子。"
"會是什么樣兒?見了你,馬上撲過去?"國強心里想,但仍沒開口。 "怎么,又找到個心上人啦?拉來叫我欣賞欣賞。"張蘭仍得不到回應,就勸國強,"別跟自己較勁啦。這次來北京,我要做筆大生意,只是還拿不準投資目標。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。"
又沉默了片刻,國強終于開口了:"我知道自己沒能耐,怎么干也趕不上你。但是,我愿意憑著自己的本事,自力更生。"
"我不想聽這些,說說咱倆的事兒。"
"咱倆?過去的事兒就讓他過去吧,我……我也要結婚。"
"跟誰?" "一個外地姑娘。"
"不行,我不同意!"張蘭突然抱住國強的頭哭叫著:"強哥,你不能忘了我!" "我沒忘了你?墒,我也想有個家,你不是也結婚了嗎?"
"我結婚是為了錢,你結婚是為了生兒子。我的錢就是你的,你的兒子可不是我的。"
國強推開張蘭,離開了飯店。
什么都能拿錢買,唯獨感情拿錢買不來。
雖然國強后來一再表示,可以幫張蘭在北京作生意,可是國強的表現仍然不能使張蘭滿意。
國強把我也拉到飯店去見張蘭,我能說些什么?我勸國強把那外地姑娘拉到張蘭面前和她攤牌,可張蘭像老太太買黃瓜一樣,對那姑娘一通踩估,并堅決反對國強結婚,張蘭要把國強拴在自己的褲腰上。
張蘭的一再挽留,使國強與張蘭在飯店里重溫了幾天舊夢。
這正是:
往昔情深誼長,
今日不眠之夜;
明知耗髓消骨,
難解男歡女悅。
婚后的張蘭已是成熟的女性,她那疾風暴雨似的愛溢使國強難以招架,皮憊不堪的國強在無限慷慨的張蘭面前,總是感到自卑和壓抑,他的這些心情我也有所體會。最后,國強還是懷著復雜的心境離開了張蘭。
有人覺得"陰盛陽衰"很時髦兒,男人在外場兒上可以噴痰吐沫兒夸夸其談,到了女人面前就得"俯首甘為儒子牛"。國強做不到,寧可放棄"奔馳"車。
我見張蘭以后,在慷慨大方的張蘭面前,我不知自己都說了些什么,我的腦子里一下子涌現出了許多過去的舊友。
我過去曾結識過的女孩兒們一個接一個的顯現在我的身旁,小歐、桃花、小田……。
她們如今都好嗎?我都給了她們什么幫助?盡管她們對我的幫助都是無私的,都是不求回報的?墒菍ξ襾碚f,我感到欠了她們許多許多。
我將來用什么方式去表達我的欠意?還有許多我需要照顧的朋友。如今我自己仍沒有經濟實力,我能拿什么去照顧朋友?
余金田離休后找了個看大門的營生,我要有條件何不叫他給我來當支部書記。 我的師傅齊科長退休后,無所事事整天在家喝燜酒,我有條件何不叫他在我的辦公室來座陣?
我沒有張蘭這樣的經濟實力,也許我的朋友們也不會接受我的回報。不過,自從和張蘭見了面以后,給了我強烈的刺激。同時也觸發了我的靈感:瞄準大飯店!賺老外的錢。沒有經濟實力,那來的大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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