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、 離 職

  我們結婚時自己有五百元,又向同事借了五百元,一正一負等于零。這是真正的零的起家,沒有隆重的婚禮,沒有奢華的家具,唯一的大件就是我自己動手打了一套轉角沙發,我自己動手畫了一幅大國畫,小小的洞房也是很有一番特別的情趣。

  白手起家更促進了我的拚勁兒,為了早日還清債務,每天下了班我就去攬活兒,直到午夜我還吱吱嘎嘎地干個不停。吵得鄰居流著眼淚找到廠長面前告狀,廠長說如果我還在宿舍里干私活兒,就把我清除出宿舍。

  科長給我出了個好主意:要我帶著兩、三個工人,在花房的溫室里干,掙了錢大家分獎金。

  只要有了"改革開放"的大政策,老百姓就有的是具體辦法,沒了辦法也能逼出辦法來,關鍵就看怎么引導了。余金田離休后武書記如今又當上了電器廠的廠長。武維基的長相頗像那個"永遠健康"的人物,只是臉色和華安寺的墻很配套──灰灰的。他要在廠內搞"三產",并成立"綜合服務公司"。

  為了擺出"改革開放"的架子,他張榜招聘公司經理。全廠誰也沒想到我會第一個揭了榜,并且草擬了"就職演說"。我本不想"當官"只想搞趁改革開放大干一場。別人還在前思后想、左顧右盼的時侯,我已經毫不猶豫地沖上去了。 經過廠領導研究,認為我不是共產黨黨員,不能出任經理。一個已被廠內"編外"的工人,而且以前又是"挨過整的人"一下子當了經理,顯得有點兒太太滑稽了。最后廠長決定派黨員干部曹致波出任經理,我只能當個配角。咱本來就不是為了爭"官兒"當的,只要有個能練得開的場地,干點事兒就行了。

  一九八八年三月,廠長發了個紅頭文件,宣布:"喬錦星為'綜合服務公司'副經理,享受副科級待遇。"我仍然和當工人一樣親手干活,為了提高效率,我騎著老丈人的殘疾人摩托車,到處去攬活兒。

  小李也學著我的樣子一下班就到處去攬活兒,為了支持我的工作,把自己剛攬的一個甜活兒,無償地轉給了"綜合服務公司"。

  我在全公司的大會上向職工宣布:職工多勞多得,獎金不封頂,公司一年之內買輛汽車。擴大再生產。

  我們這位忠于職守的大經理曹致波,仍像在"專政隊"里看著勞改犯一樣,死死地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。

  我借廠內的汽車去拉料,出發前曹致波把司機拉到一邊,暗地里叮囑:"這次出車是拉料,如果喬錦星叫你去別處,你不許管。"

  我想順便交張發票,司機硬是不聽指揮。這還不算,曹致波縱著瓶子底的近視鏡對我說:"活兒談成了,客飯可以報銷。如果活兒沒談成,外出就餐或是請客飯,公司一律不管報銷。" 為了給公司談成生意我自己掏錢請客,而經理為了拉關系,每次請客就從會計那里拿張無限額支票,大吃大喝地糟完了,只要甩給會計一張報銷發票就行了,這明顯是拿咱當外秧兒開涮!我忍氣吞聲把手頭的活兒干完了,然后馬上提出卸職不干了。

  曹致波一聽就大發雷廷:"你想不干,甩手就走?你得把貪污的事兒說清楚再走!"   我也急了:"你這個政治流氓,既然說我是貪污,有本事把我送進公安局去。"

  真是"錢好掙,屎難吃。王八好當,氣難生。"沒想到"文革"的陰魂到如今還是不散,這些"黨衛軍"式的人物,還是用老一套:把黨的政策塞進自己的內容。   這種人不光是用"對策"來化解黨的"政策",而是在"瓦解"民心。

  我也解釋不清,只能對武廠長說:"我不干了!"

  我也早就意識到自己跟本就沒有"官運",在"文革"之前我只是個不脫產的團干部,雖說是"重點培養對像"也算是個"官坯子"吧,眼看就被余廠長培養成了接班人,趕上"文革"我和余廠長都被打成了"反革命"。

  這次是在改革開放的大形勢下,我又被推上了"副經理"的位子上。我的初衷是想大干一場,本意是不想當"官"的,可實際上也算個副科級的"芝麻官兒"了。這真是命里無官注定要下臺的,這不,沾了邊兒就倒臺。

  我想干好,天意不容,我只能用"命運"來為自己解心寬。其實,個人的命運何時離的開國家的大環境、大氣候?!

  再說了,就我這野性子,哪兒吃這一套? 當我說出不干的時候,武維基似乎早有預料。他的人事制度人人皆知:"說你行,你就行,不行也行;說你不行,你就不行,行也不行。"當時他同意我干,也是為了應應"改革開放"的景兒,表示他也在"緊跟形勢"。當我自己提出不干時,這正中他的下懷,武維基巴不得有這么個結局。 武廠長和當初一樣從來不穿西服,穿制服也是蘭色的或灰色的,并把領勾規規矩矩勾好,好像只有這個打扮才受人尊重。此時的武維基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:"我們可是對你沒有絲毫的成見。既然你提出不干了,我可要再發個紅頭文件,撤消你的副科級。"

  我滿不在乎地反激道:"當初我就不是來當官兒的,好像我挺希罕當傀壘似的!干脆,我離職。你給我辦手續吧!"

  我并沒有感到離開工廠是什么丟人的事,撤退也不意味著是打了個大敗仗。世上沒有被徹底打敗的軍隊,都是敗在自己的手上的! 離職等于砸了自己的"鐵飯碗",這是背水一戰。我和李漱容早就預料過:要干就自己干,絕不和公家單位瞎摻合。

  當時好多被擠兌的沒了路的人,就去做小買賣,反倒換了個"金飯碗"。我是個實在人,要是真的做上了小買賣,弄不好把褲子都賠光了,還是搞點兒自己比較熟悉的吧。我只熟悉工廠,雖然也會寫寫畫畫,離掙大錢還早著那。

  離了休的余廠長聽說我要辭職,就苦口婆心地對我說:"可不能離開組織!在單位上班,個人有了問題,組織上會幫助解決的。最保險的是生、老、病、死國家一包到底?克拦べY是少了點兒,可這是正路!離開單位一切都要靠自己闖,如果闖出麻煩來,連個退路都沒了……"

  "好多事就是因為退路太多,所以才干不出個名堂來。"我感到老廠長是出于對我的關心,才這樣勸我,我也想借這個機會,把自己的心里話一骨腦全倒出來:"余廠長。您總算是退下來了,今后也就沒啥危險了,不然您比我的險情還多。"

  看著余廠長那蒼老的面孔,我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:"說心里話,您這一輩子,全是靠著樸素的階級感情干工作的。社會發展到現在了,您得靠頭腦工作了。我說這也沒用,反正您也離休了,您就就別為我擔心啦。我相信社會的發展規律是會越來越好的……。"

  離職手續很快就辦完了。第一步就是安電話:秦小秦生氣地說:"你們廠長家還沒安電話,你擺什么譜兒?"

  想大干第一要有通訊工具,第二要有交通工具……。還沒開張就安電話,下一步就是買汽車!這是為是將來求發展的需要,要干就得這么干!

  我砸了"鐵飯碗"后,小李天天早出晚歸地上班,生怕也丟了飯碗。

  沒多久她忽覺身體不適,到醫院一查才明白,原來是她在不知不覺中懷了孕,開始還不相信這是真的,醫生建議她馬上住院進行保胎治療,她才相信了這個奇跡。

  這使漱容又興奮又驚喜地投入了婦產醫院住院部。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和這個重新建立起來的家,我要負起男人的責任。

  我雖已"人到中年,"但我仍保持著那股勇于拚命的精神。我騎上自行車跑遍北京城,全力以赴地到處去攬活兒,而且活兒越干越大。后來竟以"掛靠"的名義承接裝飾工程。

  工程范圍也越來越大,很快就有能力承包"交鑰匙工程"了。小李為了保住肚子里這小寶貝,整整住了一年多醫院,我在工地上也釘了整一年。"活兒"越干越熟了。路子越走越廣。

  所謂的"活兒"就是干事要靈活。高級裝修當時是個新行當,誰也稱不上老資格。就看誰能跟的上新潮流,誰能盡快掌握新工藝,誰能最大限度地使用新型材料。我親自動手,帶頭領著工人在現場摸、爬、滾、打,攻下一個個難關。

  工人們都親切地稱我:"喬工。"小李見我天天樂合合的就開玩笑地說:"有什么可美的?別以為自己就是工程師了,大家都叫你喬工,是叫你:喬工人!"

  我也笑了"工人有什么不好?干工程就得靠我這樣的工人!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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