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 集

一、 報 應

  一九七二年正是落實政策很關鍵的一年,從報紙上也能看出一點動靜來,眼看運動就要拉倒了,這回總算有了點兒盼頭。我常常坐"蹭車"回到北京看看,悄悄地到老同事家,打聽打聽電器廠的消息,因為上邊有政策下面有對策,電器廠對我的"問題"仍然像是"咬著個帶把兒的燒餅──舍不得撒嘴"。   

  我的老戰友小施,當初因為我在他家住了一宿,曾受到過幾次盤問。再說了,家家過的都是窮日子,小施每月工資才三十多元錢,臨走時他硬塞給我五元錢和五斤糧票,為了接濟我,人家就得緊緊繃繃地過日子。所以,我盡量不去打擾親朋好友,只是偷偷摸摸地見一面,然后人不知鬼不覺地溜走。

  雖然街道上的"小腳偵輯隊"不如運動開始時那么神經質了,但是階級斗爭這根弦兒還是繃的緊緊的,尤其像劉國強這樣的小反革命,不知道什么時侯就會不斷地一批一批地又冒出來。

  電器廠的革委會主任翁青川已經進了醫院。他曾在全廠大會上指著"挨整派"發誓說:"你們這二百多個受審查的,要不是地地道道的'516反黨集團'的成員,我把眼珠子挖出來當泡兒踩!"

  運動后期,經過落實,"516反黨集團"子虛烏有。這位外號"老狐貍"的翁青川,兩個眼珠子突然就掉出來了,只有細細的視神精還連在眼眶里,用雙手可以把眼球托回眼眶,只要一松手,兩個眼球就又滑出眼眶。誰也弄不清這叫什么病,中、西醫結合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,沒治了。

  那位騙學生"紅衛兵"到廠內大打出手,制造了血案的何祥,也在落實政策時,突然得了肝癌,電器廠革委會把他送回了農村老家養病。農村的條件也差,何祥有時肚子疼的死去活來,據說他的全身變得蠟黃,和"紅衛兵"袖章上的字兒一個顏色。最后,他高喊著不怕死的語錄,竟活活地疼死在土炕上了!

  我想,大概這都是遭了天理不容的報應吧!

  "頭上三尺有神靈。"我對爺爺的這段兒語錄是堅信不疑的。同樣的一句話,不同的人說出來就有不同的味兒,盡管別人也說過"頭上三尺有神靈"的話,但我認為只有爺爺說的才夠味兒,他老人家的話就是靈:無論你背著人干了何種事兒,神靈都會都記錄下來。到了時侯,神靈就會派個小鬼兒來跟你算總帳!

  那位用自己的眼珠子發毒誓的人,不是真的兌現了嗎!

  那位全身沾滿工人鮮血的"紅衛兵",不是也遭了報應嗎?

  我爺爺常教導我說:"為人向善,不能作惡,頭上三尺有神靈,你作的任何事兒,神靈都能看得見。咱們凡人沒那么多忌諱,人家和尚撒尿都不敢站著,圍著袈裟蹲在低處,生怕解手時沖了神靈。"

  我感激爺爺的點化,雖然我圖方便仍然站著撒尿,但是忌惡如仇的本性我是基本上繼承下來了。

  自從武維基接替了翁青川的工作,我的"政策落實"又成了問題,我心里明白:叫個整人的人去給被整的人平反,簡直是笑談。

  盡管偉人常說:"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強大的表現。"但無論是哪個偉人,都是堅信自己沒有錯才決心去做的,只有千萬個人的血和淚洗亮了他的眼睛,再繼續錯下去他就玩兒不轉了,他才會去糾正自己的錯誤。更何況如今世上的小人比偉人多,小人寧肯錯到底也不肯認錯。楊乃武與小白菜的案子,要沒有上面大人物的一句話,這兩個人將是永世不得翻身的。

  自從我被"發配"以后,我的所有信件都要受到村干部的拆檢,有幸的是他們從沒扣壓過我的信件,看完了總是又交給我。

  一九七二年九月十五日,北京市公安局五大隊軍管會寄給我一封信,村干部拆看了給我信件以后又及時地還給了我。

  那信中說:"喬錦星:關于你的來信,我們閱過,并翻閱了檔案材料。你自1966年 8月28日由你單位紅衛兵組織送來我局關押。在審查期間公安局未辦法律手續,結案后也沒定什么性質。在66年12月5日由你原單位紅衛兵群眾組織領回。 關于你單位對你的處理問題,你與單位聯系。(公章)"

  這就是幾年來,我上訪十二次,唯一的一個單位給我的一個結論。而且,這是一個沒有結論的結論。

  北京市公安局軍管會給我來信不久,電器廠也給我來了封信,信中說,給我落實政策的結論就是:"堅持原結論。"對電器廠的這種作法我早就習以為常了。

  剛打成"反革命份子"的時侯,我還想:"這輩子就算完蛋啦"?墒,隨著時間的推移,這種感覺越來越淡漠了。首先,在經濟上我沒有多大的反差感,參加工作十二年來我都沒錢買塊手表,而流浪的生活卻讓我帶上了一塊"北京牌"的夜明表。 "戴帽兒"以后,當然是剝奪了我的選舉權啦?墒,我在有選舉權的時侯, 也沒讓我感到這權力有多么重要:一到選舉的時侯就給你這舉手的權力,用不著選舉的時侯,就是被整死了也沒人理你。去他媽的選舉權吧!

  "文革"的最大功勞,就是把任何人嘴臉都暴露出來了。另一個功勞,就是我認清了自己過去的愚昧。我在電器廠受了那么多的折磨,可我卻一心要回電器廠:似乎這華安寺承認了我這傻和尚后,我就有了一輩子也吃不清的"鐵飯碗"了。

  盡管我有一萬個不服氣,但是迫害我們的兇手,一直躲在暗處,直到如今仍沒找到血案的元兇,我的兩個徒弟就算都是白白的死了。也許永遠抓不到具體的哪一個該償命的人,因為這場駭人聽聞的政治迫害,不是哪一個人就能完成的。

  電器廠的"紅衛兵"頭頭何祥已經病死在家鄉,曹致波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何祥身上,死無查證。   其實,聞真的死,叫哪一個人來償命也不現實,因為這是個社會問題。

  唯一有效的,就是以自己的努力,來向曾經迫害人的兇手證明:他們的迫害是失敗的。將來的社會一定會對他們實行無形的懲罰的!用迷信的說法叫作:人不報天報!陳毅將軍說過:"惡有惡報,善有善報。不是不報,時間沒到。時間一到,一切全報!"

  我們中國人最講"天報應"。而西方人崇尚"個人報復",無論多么強大的敵手,只要誰敢侵犯了他個人的尊嚴,他就要報復到底!《基督山伯爵》這部小說就是典型的例證。

  早在1876年恩格斯就大聲疾呼:"我們決不要過分夸耀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。為了這樣的勝利,自然界都是要對我們進行報復的。"

  人類是自然界最重要的部分,人不報復,自然界也要報復的。我是中國人,當然就相信"天報",也可以說相信自有天報的"自然報"。所以我不可能象西方人一樣,把迫害我的人一個個都干掉。要想"報復",我有的是機會,只要藏在胡同里對準兇手腦后一磚,就毫無查覺地解決了。所以,我勸人別做坑害人的事,小心腦后一磚!因為有一部分中國人不信"報應"只信"報復"。

  也許有人認為這些"老天的報應"都屬于巧合,而世上許多神奇的巧合真叫人難以解釋。無神論者說:人們把無法解釋的現象都歸結于神。并說,奢望報應,本身就是迷信。

  迷信的人指望著"多行不義,必自斃。"可是"上天的報應"是不解恨的,比如奸臣秦燴就沒有得到"天報"而壽終正寢。還有希特勒,他親自設計的黨旗,就是個法輪倒轉的圖形,他的滅絕人性的計劃竟能實施,并聲稱是上帝給他的使命!盡管他也作了"短命鬼",可他給人民帶來的災難,與老天對他的懲罰太不成比例了。

  就目前的科技成果,人們對許多許多深藏玄機的社會現象還是疑惑不解,尤其是人的感應力和意志力,這兩種力的能量有多大?用所有的現代科學都無從解釋。尤其是那些超自然的神秘現象,更讓人捉摸不透,究竟是科技向神靠攏,還是神屈服于科技?

  總之"對現實不滿"的必然結果就是反黨、反社會主義。在他們看來社會主義是完美無缺的,無需再向往共產主義了,因為這"向往"的后果也會產生"對現實不滿"的"惡果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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